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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明文徵卷之三十九

  晉江何喬遠穉孝選

  原

  篇

  論一(論經 子史)

  ◆原

  劉定之

  張弼

  夏良勝

  ○劉定之

  原生

  △原生

  人未有不繇人而生者雖人生之而命實繇於天也豈惟人哉物莫不各繇其物以生之而命於天此理之必然也然則人有賦命之異者歸諸天而足矣今也不歸諸天命而曰斯人也非人所能生物實生之或謂其無父而生此必不然之理雖古嘗言之君子不信也史稱漢高之生也其母與龍交是則漢高非劉太公之子其為人也龍父而人母爾為此說者司馬遷之妄也然遷之說葢有所本本於詩言?與棄之生也詩言?之生也天命玄鳥降而生商古人因物之至以驗時序意者?生之時玄鳥至故以為言爾今以為契母簡狄吞玄鳥卵而生契是則?非帝嚳之子其為人也燕父而人母爾言棄之生曰履帝武敏歆又曰誕寘之隘巷平林寒氷釋者謂姜嫄出祀郊禖求子見上帝之跡履其栂遂歆然感動以有娠未嘗繇人道也故既生子而遂棄之夫祀郊禖之禮妃必籨帝安知詩之意非謂嫄從帝嚳行而履嚳之跡乎其棄之也孰從而知其棄之之故詩未始言之也而輒謂其非繇人道也故棄之吾不知嚳與嫄本因無子而祈乃既祁而不繇人道以聽嫄之自有子又聽其自棄而自收之是何嚳之庸愚至此邪必若此言是則棄非嚳之子其為人也乃無父而有母爾夫詩之言簡古渾涵而後人妄傅會之今信傅會者之言而失經旨其可哉詩曰周餘黎民靡有孑遺孟子曰信斯言也是周無遺民書曰血流漂杵孟子曰盡信書則不如無書孟子之不輕信經也固將深求其旨以得之爾後人不能若孟子之深求乃輕信玄鳥卵鉅人跡交龍之說而商周漢之本原論者惑焉夫德莫踰於賢聖而况其子孫又累累然賢聖其為德也遠矣福莫踰於帝王而况其子孫又累累然帝王其為福也遠矣若商周漢者是矣今也謂其本原若此則是人但能生福德不遠之人而福德之遠者其生必繇於物是何人之賤而物之貴邪福德不遠者不能不繇母以生而可不繇父以生是何知有母而不知有父邪自商周漢之本原傳於世其說若此而後世有天下國家者史氏承望風旨以述其本原鮮有不妄惟我   聖朝開創之初悉掃千古之見載諸金匱玉牒以昭示萬世者無敢為異說焉嗚呼其可謂至明也哉

  ○張弼

  原訟

  △原訟

  訟者公言也所以攻夫不公者人莫不有之不特人也凡有血氣者莫不有之不特有血氣者凡物之相戾者莫不有之故聖人觀諸乾坎而名之曰訟天水相違也坎險而內乾徤而外險徤相乘而成訟則聖人有以見人情之變言不盡公矣是故訟之始義之激也智之致也人物皆有之其弊也義之賊也智之蔽也君子之所深惡恒人之所弗尚小人之所樂為無復公言矣鑿空扇虛醜詆巧刺變亂黑白顛倒邪正順其欲者唔蹻為賢非其志則夷齊為污蔓延流衍莫知底極葢日甚焉雖有明者不能不眩矣習經好文之士宜痛絕之也然以天下觀之南土則文於北土者也北土寡訟而南土之訟乃繁以南土較之江右若文於諸邦者諸邦寡訟而江右之訟實繁何哉豈習經好文之士反工為口語巧於訐乩乎古稱鄒魯之士斷斷守禮不聞其蠹政毒民如是也豈經不當習文不當好耶豈小人鄙夫假經詭文以餙其詐耶彼習經好文卒為賊義蔽知之事何若椎魯樸鄙者目不接書而自信其天耶南海陳公夢祥繇大理寺副拜江西僉事其操高其學碩熟爛天下之故者於其行予原訟以問之必有以復我也

  ○夏良勝

  原譽上

  原譽下

  △原譽上

  古之士譽於天下也曰道德曰功名皆盛譽也今之士則亦有然者也若之何未有聞也有譽若人於人人曰是志於道德人也志於功名人也駭而疑者參之一也反唇而呰之曰欺世曰矯俗者過半焉確然信之而和之者殆無矣又其甚焉者道德自負鄙功名曰詭隨為通耳功名自立目道德曰迂曲為固耳是故道德功名之士不有聞於今也雖然古之所謂道德云者可施之功名也非今所謂道德者也所謂功名云者必本之道德也非今所謂功名者也古之士也一今之士也二二則角一則貞貞者譽之來也角者議之招也是宜道德功名之士不有聞於今也而譽獨盛於古也嗚呼欲今之士有譽於天下如古者邪則亦當何修而擬於古也邪惟不咎於今之世而師於古之人其可也若曰違道以干百姓之譽在君人者猶可戒也在君人者猶可弁也而况為之下者乎

  △原譽下

  譽可有乎曰可有也譽可無乎曰可無也可必有乎曰不必有也可必無乎曰不必無也是何也譽者過實之名也虛之近也進於真而超於偽也惟其人耳故譽初於人也有曰是過情也是過情也吾恥焉知事事而巳有曰我未能是而稱者廼如是猶可為也思所以如是而後巳何愧焉有曰惟我有之是以譽之喜沾沾自足矣復何為哉夫譽一也而譽之人有三焉上焉者無名者也次焉者好名而成之者也矜其名而敗者斯下矣無名者謙以益也譽何能有無也好名者成也譽其可必無乎矜名者敗也譽其可必有乎噫無名者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好名者斯可矣秪恐矜名者日有也彼譽人也其欲成人而進於真也邪抑欲敗人而趍於偽也邪亦惟其人也邪

  ◆篇

  崔銑

  呂柟

  方豪

  ○崔銑

  五吏篇

  △五吏篇

  深文鍊法此苛吏也而世尚之曰法理之吏飾外修譽此偽吏也而世尚之曰嚴明之吏逢顏逆向此佞吏也而世尚之曰恭謙之吏暴歛厚征此賊吏也而世尚之曰功能之吏巧徵窬取此貪吏也而世尚之曰材幹之吏近臣痻私愛而稱之世主采浮稱而禮之禮之則加賞焉反是雖張季之平卓茂之真延壽之正陽城之寬張堪之清近臣痻私惡而毀之世主惑群議而棄之棄之則罰加焉非介士必因賞而改心因罰而汽節五吏者治之蠹而貪為之源也夫貪匪以自養巳也必遺近臣以求譽於是取之豪右豪右復取之細民取之豪右什去其伍矣取之細民什去其七矣久則罄夫徒貪民不懾而獲微也必制以苛苛必能而後行必覆以偽偽則讙民而恐上聞必悅以佞佞非征歛無以自見也必肆以賊如是然後可以遂貪是故五尚行而吏不良五吏興而民不安求國長治弗可得矣

  ○呂柟

  衢州篇為李太守邦良作

  △衢州篇為李太守邦良作

  南禮部精膳郎中李邦良有衢州太守之命乃偕其僚問衢州曰此地前有四守率被訟去而遂又薄弱多病柰何沍野子曰前四守之去恐非皆衢人之罪也必其心衢人多未之知耳邦良茲往當使衢人皆知其心乎知其心而民之不悅者鮮矣又何難迟衢州邦良亦聞漢張騫之窮河源乎西至蔥嶺山星宿海所經之地多浡泥古里淡巴婆羅阿哇忽魯之種其生率獸心鳥喙非人所居也騫往返數年未嘗有害又聞夏大禹之導江漢乎南至彭蠡洞庭所游之處或岣嶁祝融酉陽之險三峿匡廬龍會儲潭之阻其幽多神姦鬼怪非人所安也禹往來且八年未逢其害葢騫之心人皆知其為窮河源以通遠非有他意也雖虎豹犀駝皆遁避矣禹之心人皆知其為除水患以安人非有異謀也雖魑魅魍魎皆潛匿矣若使邦良之在衢也□其獅橘以賂上官朝取十筐暮取百筥喜其藤紙以厚私室日取十一月取十千則其心誠衢人所不知固有怒及橘藤之少而怨及筐筥之大者矣恐四守者之去亦繇是也若使邦良之在衢也見姑篾之南自爛柯以至于九龍浮葢之間凡常山江山之區有田數千頃此不治其塘圳者鞭其背彼不修其陂堘者笞其膚農隙方殷之日無或少息焉太末之北自崢嶸以至唐臺石門之處凡龍遊開化之野有桑数萬株不浴種者桎其足不盆繅者梏其手蠶月方競之時無或少逸焉則見三衢之人莫不曰鞭笞我者非厲我也欲我之有食也男歌於野矣桎梏我者非賊我也欲我之有衣也婦勤於機矣則吾邦良之心如白日懸天清流在地莫不仰其照臨而藉其潤澤尚有一夫不知者哉雖魯公儀鄭子產漢黃霸龔遂皆可頡頑矣安可與前四守者論高下邪且邦良質直好善躭學不倦嘗仕北禮部於法有違亦持之而陳義發言於我則固巳有父母斯民之本矣此其志意風聲衢人巳先知之前云者因邦良自孫之言而解之也

  ○方豪

  述友篇贈吳子

  △述友篇贈吳子

  正德八年十二月辛酉吳子河與宋子鴻見方子于芒塢方子曰噫歲云莫矣子來何為曰河將有遠行敢問友方子曰噫豪無足友其誰友之子來紙矣吳子曰河見夫子之進學也必有以也而曰無友是欺河也是夫子私其躬也方子曰噫欺則弗忠私則弗廣豪奚甘焉願為子言之昔豪之居京師也有友五人焉耆學如炙說士如姝其氣充充其心休休動必稱古人則先王者黃子河清之行也性慧若怐才修若短內晳若黯志宏而心邃見人之義則亟與之者萬子鏜之行也學博而亡群溫共而易親不□眾以附不違眾以立不滛于尤不辱于陋者董子玘之行也薄功名樂山水文辭必先乎道行止不後其親切切焉欲紹陳氏之學者湛子若水之行也孝友能化其妻清介能信其僕厭世欲迯聞過欲拜急人之難匿人之疵者鄭子善夫之行也之五人者皆豪之友也子能友之乎吳子曰夫夫子之友天下之友也天下之友惟夫子為能友之河惡乎敢方子曰豪之與此五人者友也非以類也五人者閔其弗類而欲類之也以豪之弗類而五人者尚欲友之而况於子乎吳子曰河不見夫子幾無有友矣遠行奚取哉再拜而去

  ◆論一(論經 子史)

  ○論經

  郭子章

  △郭子章

  詩論

  ·詩論

  余讀詩而知夫子之愛魯深矣詩有風有頌風者民俗歌謠之詩頌者宗廟之樂歌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風始二南二南為正風十三國為變風男女亂而𨚍鄘衞鄭之風變君臣失而王豳之風變畋游荒滛而齊之風變儉嗇褊急而魏之風變唐風變而憂傷秦風變而武勇陳風變而滛游歌舞檜曹風變而亂極思治此十三國風之槩也魯獨非列國乎獨無風乎羽父刅隱意如逐昭哀姜宣滛桓宮刻桶男女君臣奢滛之風距列國何共孔子為政而無戾無郵袞衣章甫之謠朝談夕議則其閭巷閨闥之間譏剌歌謠豈無可擇以垂鑒戒而孔子不錄曰若之何齒吾魯於列國也比其終也載魯頌四埒於周殷雖以閟宮之僣而孔子必錄之曰吾魯文武之後周公之裔比肩周殷可也繇是言之魯非無風刪其風為魯諱也魯非獨有頌存其頌為魯章也故曰齊一變至魯魯一變至道又曰如有用我吾為東周不欲匹齊于魯而必躋魯於周夫子愛魯之意何深哉非獨詩也書敘五誓湯誓牧誓之後繼以費誓春秋書弒君屢矣至于隱桓之際一則曰公薨一則曰公薨于齊魯有一善不必其鉅也惟恐其匿有一惡不必其細也惟恐其不匿聖人之為人臣固如此宋之無風猶魯也其頌商頌宋也孔子固宋之後也尊尊親親其義一矣或曰聖人作經公於萬世而私魯宋乎曰孔子去齊接浙而行去他國之道也去魯遲遲吾行去父母國之道也一去國而遲速之道異則知聖人於魯無不用其厚矣而敢書滛弒之風為父母羞乎故曰溫柔敦厚詩教也非聖人不能敘也孟子曰王迹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詩存列魯頌以章之詩亡作魯史以續之孔子之愛詩如此其至也而以其章續之功寄之魯也愛魯也

  ○子史

  何喬新

  康海

  祝允明

  王道

  楊慎

  張時徹

  薛應旂

  葉向高

  △何喬新

  元順帝為宋瀛國子論

  ·元順帝為宋瀛國子論

  順帝生于沙漠世莫審其所自出或以為宋帝昰之子也閩人余應有詩紀之其略云帝昰降元世祖封為瀛國公俾尚公主後因侍宴有奇怪之徵忌之遣學佛法于帝師遂居漠北其後明宗迯居沙漠行帳適與瀛國公相近締交甚密一夕明宗方寢聞瀛公帳中有笙鏞聲問其故乃嬰兒始生而啼也明宗知其非常人遂乞歸養為子妥懽帖睦爾是也詩之所言如此考之元史文宗以明宗在時素謂太子非我子遂命虞集等草詔告天下及宗室諸王葢必有所據矣不然文宗舍巳子而立兄子何獨忌順帝而偏愛寧宗邪故老相傳世祖取江南之時有水竭火生之謠葢元以水德王宋以火德王是則繼奇渥溫氏者寔趙氏之遺胤也嗟年世祖百戰取宋蹙之於錢塘殲之于海上將以為子孫帝王萬世之業也曾不知宋滅未六十年而天乃以宋之胤陰簒元之統矣是豈人力所□為哉世之欲滅人之國以利其子孫者亦可以自省矣

  △康海

  詰客論

  ·詰客論

  客曰墨子之悲乎絲之染也偽而巳矣凡異端者皆務危論駭人如墨子之說則墨子將自不可以行墨子之道也且墨子之衣豈盡素耶其事為豈盡其本耶從墨子之道則可以棄冠裂服破其宮室裸而逐露而居者止是非墨子之行矣是則偽而巳矣康先生曰墨子之言信偽而巳矣然固有其指其指曰夫天下之色不齊染之於其青則亦青而巳矣染之於其白則亦白而巳矣染之於其玄其黃其赤則亦玄黃與赤而巳矣是以傷乎其習之至是墨子之心也今有惡人者其行雖無齒也其常行而言必屢合聖人之指者曷也其所以審乎其故行熟也從墨子之行并疑其言是非所以廣述聽周察愽務者也今夫瞽者矒者人之所共棄也至其道詩皷瑟也則人人爭先聽之是豈重其瞽與矒者也重其所道與所皷者耳今之學者稱古人之法曰儒墨墨之道雖不可取也然而與儒同稱之矣猶之飲泉焉雖不及源而巳免渴矣且子以墨子為賢人惡人矣乎夫如為惡人也則其言或不可棄以為賢人則其言固不賤於矒者瞽者之所道矣矒者瞽者之所道世且以為貴而聽之則吾所貴於墨子之言寧不巳勝於貴矒者瞽者之所道哉

  △祝允明

  元臣論

  ·元臣論

  君臣之分亦審之而定定而後可以予奪之域中之后域中之臣事之也以道者大奏功者良辦務者具干紀者螟輔慝者賊倒冠者逆何必春秋纔能袞撻哉惟夫環海之裔毛羽之隣稍植行如人耳非我類也彼其自相區團從焉而蠭蟻去□而獍梟吾何計之哉今也脫彼巢?突吾明堂衊穢吾法象擲弄吾福威戲侮覆載顛越皇極自號曰君誰之君哉葢輿之中一君主之君而後有臣臣而後有民民而後有物物而後有狄繇君而物一氣也有高卑無異體焉彼狄者氣之氛滓豈曰遙□亦非類矣甲氏之奴逸而事乙官司理之且當反之甲彼非類者犇蹏翔翼偶止堂寢弗克殄之又從而禮之非顛人也哉吾執法而奪之彼且奚辭或曰古之君子或以王人仕列國矣曰狄非諸侯也或仕鄰域矣曰夏夷非楚晉也不然則夏悉夷矣曰今可知也蒸妣嫂室后妃齊車服果不夷也哉啗其穀者秪為之筦庫廩刑狗鼠斯嗇夫五百而巳耳雖有黼黻塗犬羊之鞹吾不知其烏乎存華力也夫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以夷君而夏臣謂之諸夏之有君乎謂之夷狄之有君乎衡澄之學集頫之文秉忠天挺樞默盤燧之徒之勳守敬之術曰名後世可矣曰名臣吾不敢云

  △王道

  元論

  ·元論

  元之有天下大略與拓跋氏相類其君臣之賢亦正相當魏之國祚稍長而未能渾一海內元能致一統之盛而享國稍不及焉凡若此者君子所謂皆天也非人之所能為也或曰天地限華夷之界聖人嚴華夷之辨豈肯命夷狄為中華之主拓跋蒙古之事乃天地飜覆非常之變也曰是不知天道夫天道也者理一而分殊者也知其理一所以為仁知其分殊所以為義限其界嚴其分使之各止其所者分之殊也義也並生並育無適無莫者理之一也仁也斯固並行而不悖矣且所以限之嚴之者為有華而有夷也為華為華而夷為夷也設使中華無主與雖有之而失其所以為主之道而夷狄之中有能卓然傑出足以整領人物代天子民者生于其時則推皇矣父母斯民之意亦何為而適莫其間必欲伸此而抑彼哉譬之人家嫡子不肖弗克負荷而庶孽之中適有繼志述事之賢為之考者將誰付託也邪宋自徽欽不道崇信奸回囚奴正士招亂啟釁身辱國亡巳不足為中華之主矣而中華之民則未嘗遂棄之也南渡之後父老望其旌旗者如望雲霓士女思其撫綏者如思父母而高宗漠然不顧益竄而南殺忠良以快仇敵之心甘屈伏以沮遺黎之志不惟不能為中華之主而且自絕於中華之人矣夫絕人者人亦絕之人絕者天亦絕之此理勢之自然也當是日也皇矣上帝眷求民主苟有可以濟世安民稍息天下之亂者則天必命之矣何屑屑於華夷之辨哉况元之有中華乃取之於金狄非取之於宋也元之帝中華乃用夏而變夷非以夷而猾夏也其立國經制之詳愛民惻怛之實具在史冊昭然可考忠恕君子平心觀之取舍之極定矣且一爵一級分至卑也一飲一啄惠至微也苟非其人之所當有有終身役役而卒不得者况尊為天子富有四海傳世十四五帝享國百六七十年非天之命何以與斯而乃斥以夷狄指為飜覆謂君子不當仕於其朝謂臣工不得盡心所事舛繆甚矣是豈得為知有天道者哉詩云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皇天既付中國民越厥疆土於元人矣當是時不待仕於其朝然後為臣凡居其土而食其毛者皆無所迯於天地之間也若如或者之說則生斯世也為斯民也將焉往哉其亦不通甚矣或曰若然則元之享國宜與漢唐並永而卒不能何也曰是正可以見天地無適無莫之心天下理一分殊之道也中華無主不得巳而命夷人之賢者主之譬之以孽代宗乃權道也歷時之久嫡復生子既長而賢則祖考所傳之爵位貲產為孽子者安得久假而不歸哉宋金之季天下亂極中國之聖人未生而夷狄之賢偶出天固不得巳而付託之矣我   太祖者乃天地再合貞元再會篤生繼天立極之聖嫡也誕膺天命以撫方夏兵麾所臨勢如破竹至正之君不敢力爭血戰開門夜遁安知非冥冥之中陰有以啟之也耶   太祖許其知天命而謚以順正以是耳夫其去也既以中原有主順天命而去則其來也必以中原無主承天命而來繇是觀之則天之為民立君也於無所偏倚之中而寓有所分別之意仁之至義之盡也故曰是正可以見天地無適無莫之心天下理一分殊之道也或者昧此乃以為天地飜覆非常必欲誣斥不齒其亦褊之乎其為量矣惟聖人能達天德我   聖祖之見萬世臣子之所當遵者也嗚呼廣矣大矣

  △楊慎

  二伯論上

  二伯論下

  ·二伯論上

  楊子曰世儒多稱五伯濫矣夫予見其二矣未見其五也五伯並稱桓文之意荒矣夫伯何為者也中國陵四夷競有能聯諸侯同會盟以役社稷以固維城是知取爾繇此其選者桓其首也伯之雄也文其繼也桓之匹也未有三此者也彼秦宋楚何為者哉秦伯之謬也宋伯之虜也楚伯之寇也謬虜寇何伯之有焉自以為伯不明也人從而伯之逐聲也且言秦繆何業而為伯哉或曰三置晉君非業與楊子曰是狐埋之而狐掘之也奚其置或曰惠懷失之重耳得之矣奚其不置曰君子之置以巳亂也其上務正之次定之其下幸之秦之置晉也幸之而巳矣且不先置重耳而置惠懷使晉亂者終一星而踰六閏若繆公先惠懷而死則有人誰置否則重耳先繆公而死則欲置誰人是晉亂終無巳也重耳之立天也非秦也或曰秦誓之書孔子何以錄也曰秦穆公口一時悔過而心終身遂非孔子錄之於書惜其違百里奚而用孟明匪取之也君子之悔過也以質小人之悔過也以文秦繆公之悔文而巳故以為書之終焉感世變焉葢傷之也書之秦誓也猶詩之黃鳥也皆刺也非美也如以秦誓為美也則黃鳥亦美乎或曰置惠懷者公子摯之為也用孟明者公孫枝之為也殉三良者康公之為也曰摯則謀而公實聽是曰繆聽枝則舉而公實任是曰繆任康則承而公實命是曰繆命三繆亦大矣死謚曰繆宜哉予故曰秦伯之謬者也宋襄之始求伯也一會而虐二國之君是酗之徤嗔也一戰而見執於盂是嬰之抗虎也再戰而夷於泓以致乎死是卵之鬬石也是僇人耳夷俘耳而可以俎豆於桓文乎予故曰宋伯之虜者也夫伯也者攘夫夷者也楚莊身夫夷者也是高宗之所伐也周公之所膺也而可進乎况又負其蛇豕之力凶其水草之性聖人豈其以伯而與之若以為強而與之則夫差也秦伯之裔也勾踐也大禹之裔也且猶不與之而豈以伯與楚哉故曰楚伯之寇者也嗚呼論世於春秋考衷於孔子而巳矣孔子之言曰其事則齊桓晉文稱管仲曰如其仁如其仁又曰齊桓正而不譎晉文譎而不正下此無譏焉予故曰桓其首也伯之雄也文其繼也桓之匹也未有三此者也

  ·二伯論下

  或曰然則五伯并稱何昉乎曰昉乎戰國之世戰國之士所以皷譟其君者則伯而巳矣曰桓與文怵其高而畫也故下及秦宋楚曰繆亦可伯也虜亦可伯也寇亦可伯也盛皷於時遂弗改於後耳或曰謂秦為伯者孟子之言也左氏之言也謂宋為伯者公羊之言也謂楚為伯者又左氏之言也三子之言非與曰孟子激辭也左氏誣辭也公羊偏辭也孟子嘗稱百里奚曰秦穆公用之而伯矣又曰相秦而顯其君於天下矣又曰仲尼之徒無道桓文之事者又曰管仲曾西之所不為也而子為我願之乎且桓文之事不道矣秦繆反可道乎管仲不足為矣百里奚反可為乎嘗究其說矣時則有以伯軋巳者故貶管仲以拒之時則有以游說軋巳者故又申百里奚以抑之亦不思秦於百里奚曷嘗盡用其言乎秦何嘗伯乎君曷嘗顯乎故曰孟子激辭也左氏於百里奚如遺而譽孟明如不及既歸而執則曰不以一眚掩大德又曰孟明今德矣焚舟則曰遂霸西戎用孟明也夫孟明不智無勇違父誤君百里奚不卅而生此不肖之子秦繆公不幸而畜此不令之臣千里而襲人強賊之行也臨戎而見執沒世之恥也焚舟之後晉特不出秦無少加於晉也封尸而歸何捄於塗地之敗也曰德何德曰念何念西戎素服於秦豈繇封尸而伯也左氏之筆於是為曲矣舍其父而稱其子掩其是而飭其非後人又溺其文而信其事不可哉故曰左氏誣辭也公羊乲言曰不皷不成列不禽二毛雖文王之師不是過君子不暇責其重許襄公而恨其輕待文王也今夫卯也而與流丸齊注不自虞■〈卵叚〉而籍石以綿纖兒知笑之犬然則公羊不出戶之腛儒也其習鄙其言戇故曰公羊偏辭也一邲之戰左氏假借楚子滔滔千言沛若有餘楚子夷且陋又臨戎當陣而引三詩援七德若橫經之儒其誣可知予無責耳矣或曰是則然矣子以秦伯之謚為繆何哉曰子不觀謚法乎名與實爽曰繆布德執義曰穆之二者判然殊也古之得此謚者秦魯以之學者疑秦伯霸主魯公尊賢而皆遂更名繆為穆不思其終違蹇叔徒尊子思是爽實之大者也繆不亦宜乎或曰然有證乎曰有墨家之徒纏子佑鬼神而引秦繆公上帝賜之年九十事儒者董無心難以秦繆晉文且曰繆者誤亂之名文者德惠之表有誤亂之行者天賜之年有德惠之表者天奪其命乎史記蒙恬傳曰昔者秦殺三良而死罪百里奚而非其罪也故立號曰繆古之可證者若此予言豈無稽哉

  △張時徹

  宋太祖論

  盧懷慎鄭綮論

  ·宋太祖論

  余觀李漢超郭進傳而知未祖之善於將將也漢超守關南人有訟其強取巳女為妾及貸錢不償者宋祖詰之曰汝女可適何人曰農家也又問漢超未至關南契丹如何曰歲苦侵暴曰今復爾耶曰否宋祖曰漢超朕之貴臣也為其妾不猶愈於農婦乎使漢超不守關南尚能保汝家之所有乎責而遣之密諭漢超曰亟還其女并所貸朕姑貰汝勿復為也郭進鎮西山人有詣闕誣進者宋祖詰知其情狀謂左右曰彼有過畏罰故誣進求免耳遣使送進令殺之進令其人立功薦之遷職二人感激皆能屏翰邊郵為時名將葢人君能以赤心御其臣而其臣不以死報者未之有也史稱宋祖命將鎮守方隅其族在京師者撫之甚厚郡中筦榷之利悉以與之資其貿易免所過征稅許其召募亡命以為爪牙凡軍中事皆得人宜繇是邊臣貲富能養死士使為間諜洞知敵情及其入侵設伏掩擊多致克捷二十年間無西北之憂命將出師廓平宇內所向遂志用此道也後世不知此義專賦歛則有誅擅生殺則有誅通關市則有誅收支不明則有誅切切焉以文法束縛曾不得展其尺寸是猶縶右臂而使之鬬也庸將勝乎嗚呼有國家者不以宋祖之所以御將者御封疆之臣吾未見其有濟也

  ·盧懷慎鄭綮論

  盧懷慎推遜姚崇人謂伴食宰相鄭綮驚詫平章之命自謂歇後宰相一以讓能被譏一以避權自貶論者遂以此少之今考懷慎少好清修長宣令譽時政之疏可比至言臨終之表不異尸諫不營產業無金玉文綺之飾所得祿賜輒散與親戚故人及屬疾對宋璟之言葢誠國之蓍蔡也乃其推遜姚崇亦猶子皮事子產曹參遵蕭何之意耳曾是以為無能乎于時姚崇挾智擅權傾巧自用凡所兼忤擯黜殆盡而卒無加於懷慎謂非盛德之致哉張生稱為忠清直道終始不虧信矣若鄭綮之剌廬州也移檄黃巢巢不犯境贏錢寄庫盜不敢侵至沮杜弘徽之聯居禁近言不聽而稱病休官聞朝政之違闕每犯忌諱而上章論列既巳忤執政而遷散秩旋以伸公議而為常侍跡其風節要非碌碌者其以詼諧之詞剌譏時事葢亦憤世嫉邪之言耳當板蕩之時而被爰立之命遜而不居又何嫌於自貶哉既入視事侃然守道甫及三月移疾乞骸其難進易退之節去怙寵持祿者葢遠矣史氏例以張濬朱朴謂為季末台臣之妖不巳謬乎

  △薛應旂

  武帝論

  石奢論

  ·武帝論

  夫兵者先王不得巳而用者也不得巳而用則王得巳而不巳則亡不得巳而巳則弱弱則窘窘則削削則雖未至於遽亡而亡之形巳見終亦必亡而巳矣故曰教笞不可廢於家刑罰不可捐於國誅伐不可偃于天下良有見也武帝之用兵其得巳而不巳者乎其不得巳而用者乎吾嘗觀漢之世矣國勢雖定裔戎日熾高帝被圍白登呂后受書狂悖文帝時則又侵上郡入蕭關殺都尉候騎至雍甘泉當時歲致金繒動捐子女者豈樂於犬羊相結好哉誠以天下新去湯火物力未豐委曲遷延以徐觀其時勢之可為耳迨至武帝當文帝惠養之後粟陳貫朽將勇兵強而匈奴又數犯邊境今日入上谷明日寇鴈門今日殺郡守明日殺都尉一歲之中烽火殺掠之警無日無之于時猶不大張國威以興問罪之師則日示之弱而豺狼無厭之求必且重貽他日之禍矣此正夷夏盛衰消長之機漢家安危倚伏之會也帝於是制詔公卿博議命將一時衞青霍去病李廣公孫賀之屬用之各當其才征伐四出所向成功自是匈奴遠遁氐羗昆明南越百蠻鄉風款塞以致幕南無王庭而累世之恥得雪中國之威日壯雖以成哀之世單于烏孫猶且稽顙來朝延至光武初立尚閉關以謝西域皆帝有以震之也世儒徒見其登封廵幸之舉栢梁承露之作紛紛不巳遂併其征伐之事謂之窮兵黷武而以秦皇漢武並稱亦過矣誠使其用兵果不當於人心而窮黷如秦則雖有輪臺之悔秋風之悲寧能免哉噫此吾於宋真宗澶淵之役恨其不能一决遂致後嗣之播遷而梯山航海此實為之濫觴也

  ·石奢論

  石奢楚昭王相也堅直廉正無所阿避行縣道有殺人者相追之乃其父也縱其父而還自繫焉使人言之王曰殺人者臣之父也夫以父立政不孝也廢法縱罪非忠也臣罪當死王曰追而不及不當伏罪子其治事矣奢曰不私其父非孝子也不奉王法非忠臣也王赦其罪上惠也伏誅而死臣職也遂以不受令自刎而死薛子曰殺人非攘羊類也言之可也竊負而迯不言可也言之而王赦之斯訢然矣必自□焉將遺父母令名乎

  △葉向高

  宋論

  ·宋論

  天下之禍莫大于人臣之求勝也人臣之有邪正君子小人唐虞三代所不能免其進退用舍相為勝負亦其勢有必然未至大害惟君子用而專務抉小人之所為小人用而專務抉君子之所為各持其勝心快于一逞以國家之政事狥臣下之意向而為之君上者泛泛然不能自主卒之君子不勝而小人之禍烈矣宋之極盛則祥符慶曆其時君子小人亦旅進旅退而無損于治者以政事出自朝廷臣下去留不能大有所變更也自元祐諸君子用事盡改熙豐之法一激而為紹聖則小人勝反而為元符則君子小勝又激而為崇寧則小人大勝當其勝必盡去其人盡反其行事即易代革命不若是甚者紀綱法度國家所以治亂安危而堪此播弄堪此飜覆亡形見矣是安得不有靖康之禍哉及至南渡君子小人又以和議為勝負君子用則必不和小人用則必和此何等大事而人主不講求畫一之說乃使人臣得逓操其權如奕棋然瞬息之間便更數局寧不為敵人之所咲乎夫子弟違言僮僕忿爭乃人家常事為主翁者不分別其是非而但聽信司筦鑰之人日取家政而紛更之又豈有不敗之家哉夫紹聖崇寧之事母論巳當元祐時新法誠不容不變然改絃太急除惡太峻取名太盡使小人耽耽蓄憤而睨其旁其禍遂與宋相終始葢自古以來君子之受害于小人未有若此烈者夬之去小人曰孚號有厲而革之上六曰小人革面征凶君子之欲有所更張而去小人其難如此今處夬之時忘有厲之戒行革之事冐征凶之險立心雖正行事雖善然卒為小人所反噬此亦輕于求勝之過耳後之君子其母輕求勝小人使其禍移于天下國家而不可救也則宋事可鑒巳